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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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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他們明明剛剛還地下城中面臨巡邏隊的突然襲擊,怎麽下一刻又回到了山頂上?而且被折斷的山峰如今又恢覆了原本的模樣?見林婉兒再次與鳳凰戰在一處,手中白虹化為流光洞穿鳳凰眉心後,聞夕終於反應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他第一時間擡頭看向雲端,確認那裏是否有著應該出現在那裏的東西。

他很快便看到了,一個在雲層中盤旋著,逐漸放大的陰影——

神樹一族的女性正駕馭著夜鷹,毫不猶豫地突破雲層的束縛,直沖而下,想要搶回火池中涅槃的鳳凰蛋。

“阿婉,放她過去!”

林婉兒持劍的身體一滯,那道影子就與她擦肩而過,從火池中撈起鳳凰蛋,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們,立刻騰空而起,向遠處飛去。

“聞夕?”

“我們跟在她後面。”

前方,隔著林婉兒神識探知極限的八成距離,騎著夜鷹的神樹一族完全沒有註意到他們的尾隨,筆直地朝著自己的目的地飛去。而緊緊追在她身後的林婉兒,則被聞夕告知了他的發現。

“時間倒流了,我們又回到了剛進入這個空間碎片的時間點。”

雖然還不知是為什麽,但他們並不需要找尋這個空間碎片的產生原因和規則,只需要找到出口。

“之前在那座山周遭和地下城裏找過,都沒有發現空間通道。所以我們這次要換一個地方探查。”

一路上,目之所及的空間仿佛無窮無盡。但在神識範圍比林婉兒大許多的聞夕“眼中”,這個世界遠處的風景就如同逼真至極的畫卷一般,遠看毫無破綻,但在神識中卻是一道根本無法真正到達的平面。

於是,為了不錯過途中的空間通道,便由林婉兒負責鎖定夜鷹的蹤跡進行追蹤,聞夕來找尋通往外界的出口。

神樹一族的目的地並不遙遠。

在他們跟著她飛行了大約半日光景後,夜鷹飛過了一座巍峨的高山,落入了一座漫山紅葉的山谷。山谷的正中心立著一株大約有三十丈高的巨大梧桐樹,火紅的落日恰巧在樹的背後燃燒。而圍繞著這株梧桐而建的,是鑲滿了無數寶石的奢華宮殿群。

遠遠望去,這宮殿便是紅色海洋中最閃亮的那顆明珠。

遮掩著氣息的幾人停在山谷外沿,看著數十只金光燦爛的鳳凰在梧桐樹邊停留,休憩,時而化為人型進入宮殿,時而化為原形朝著谷外飛去。

“古書裏說,鳳凰依梧桐而居。看來,此地便是鳳凰一族的族地了。”

白虹說:“那個神樹一族的人應該是打算把剛才的鳳凰蛋帶回族裏。”

關於鳳凰的傳說就連孤陋寡聞的林婉兒都知道不少。

比如他們在瀕死之時會在鳳凰火焰中重新變回蛋,在蛋中休養生息。等休息好了,就會再從蛋裏孵出來,重獲新生。因此,鳳凰也有涅槃重生,不死不滅的說法。

她觀察了一陣後,說:“感覺鳳凰好少啊,比神樹一族的數量差多了,也太浪費地方了。”

偌大的一個山谷,竟只有幾十只鳳凰,看著有些冷清。他們要是都變成人型,怕是連那宮殿入口的通道都占不滿。

沒理會林婉兒的感嘆,白虹問:“怎麽樣聞夕,找到空間出口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那個方向的空間不太穩定,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他所指的方位盡頭,是一座立在山谷外側山壁西麓的高臺。與裝飾精致到有點讓人眼花的谷中宮殿不同,那就只是一個光禿禿的臺子,也就只能同時容納四五只鳳凰以原形狀態站立。

幾人繞著谷外的山脈朝高臺靠近,在走了大概一半時,谷中有了變動。

一位衣著華貴的紅發中年男人緊蹙著眉頭,帶著兩個侍衛打扮的人以人身朝著山谷西邊飛了過去,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剛剛被林婉兒打回蛋形的那只鳳凰蛋。看他們的行動路線,竟然同他們一樣,也要前往那座高臺。

聞夕立刻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提高警惕。

好在那人估計沒想到會有人偷偷摸摸地潛入鳳凰族地,完全沒有用神識探查周圍。男人抱著蛋走到高臺中心,將蛋高舉過頭頂,口中似乎念念有詞。

林婉兒本以為他是在念什麽祈禱詞,讓這蛋能夠更快恢覆什麽的。萬萬沒想到他們到達等幾人小心翼翼地摸到高臺邊時,聽到的是這樣的話語。

“……行不利,本欲寬恕其罪。未曾想其竟早已暗地裏勾結魔物,沾染魔氣,背離神明之道,更是妄圖以卵之姿混入我族聖地,以汙染聖地清氣,簡直罪不容誅!今日吾便上稟月神,請大人為其定罪。”

林婉兒聽完略微思考了一下,這人話裏的意思好像是說她砍死的那只鳳凰背地裏偷偷勾結魔物,沾染魔氣自甘墮落,死成蛋也是為了混進這山谷裏當鳳凰族的奸細?

回想起那只鳳凰死去總是正氣凜然要燒死他們幾個的樣子……

感覺不太像啊?

見她一臉遲疑,白虹撇了撇嘴:【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前地下城的人不也說了嗎,他們就是單純地感染了魔氣,這些家夥就對他們喊打喊殺的。沒想到他們對自己人也一樣……真是有種腦袋有恙的美。】

此時,一道渾厚的鐘聲從九天之上傳來,清晰地回蕩在所有人的心裏。

【這是……?】

還沒等林婉兒問出口,便見舉著鳳凰蛋的男人說:“鐘響一聲,神明震怒,罪孽滔天。自今日起,將鳳熙於吾鳳凰一族中除名,行破卵之刑。”

接著,手中便放出萬丈紅光,原本散發著勃勃生機的鳳凰蛋在這耀眼的光中一點點失去生機,最後連蛋殼也變為了怪異的青灰色。

最後啪的一聲,被男人狠狠砸在了高臺中央,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堆青灰色的粉末。長風吹來,便被吹散開,連最後一絲痕跡都消失不見。

等負責行刑的三人離去後,林婉兒走到高臺中間,有些感慨。

“之前我就在想,鳳凰明明不死不滅,為什麽數量會這麽少。還以為他們一開始就很少呢,誰知道竟然是這麽少的……”

薛秭顏難得插了句嘴:“那只鳳凰好可憐啊。”

“它可憐,地下城裏的那些人也可憐,誰不可憐呢。”白虹憤憤地說,“都是魔氣的錯!”

只是魔氣的錯嗎?

林婉兒有一種說不太上來的感覺,卻又無法整理好自己的頭緒。習慣性地看向聞夕,卻發現對方好像在發呆。

“聞夕,怎麽了?”

“我只是在想,或許修真界對於上古時代覆滅的猜想或許有誤。”

上古時代覆滅的原因嗎?

林婉兒努力回想,得出了結論。

恩,她那節課逃了!

“……所以是什麽原因?”

白虹已經習慣了,懶得再說她,解釋道:“現在修真界最主流的說法是因為上古時代月神的族裔與魔物大戰太過激烈,所以全數戰死了。但實際上你也看到了,確實有死在戰場上的,但更多的是感染了魔氣,被清洗掉的。”

“魔氣對世界的侵蝕既然無解,那這由清氣包裹的世界終將變成我們如今所見的,被靈氣包裹的世界。處在這樣的世界裏,這些對自身‘純凈性’非常在乎的種族總有一日會全數感染,而後被神明厭棄,死去。”

最後滅族。

林婉兒聽懂了,然後腦中又產生了一個之前從沒想過的新問題。

“那我們呢?上古族裔最後都滅族了,我們又是從哪裏來的?”

聞夕推測道:“也許……我們是那些逃過了清洗的人的後裔。”

沒有被魔氣感染的純凈族裔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那剩下的那些還沒來得及被消滅的人就成為了他們這些人的祖先。

林婉兒說:“看來,月神最後還是接受了他們。”

聞夕回想之前所見的一切,直覺事情應該不會這麽順利。

不過那都是久遠之前的過去,也不必太過較真。

“別想那麽多了,我們出發吧,出口就在這高臺下方。”

幾人收斂心神,重新站上白虹,做足準備後再次穿過了一道空間裂口。

這次迎接他們的,是濃郁到遮蔽了視野的海量魔氣。即便凝聚所有註意力,仍舊只能看到眼前兩丈的事物。黑色的魔氣深處,隱隱約約有青色的閃電劃破天際的影子,但隔著如此厚重如霧霭的魔氣,根本看不真切。

雖然這魔氣還未濃到會傷到幾人的程度,保險起見聞夕還是支起了紫色的保護罩,將魔氣隔絕在外。

在黑霧中行進了一陣後,聞夕終於找到了可以落腳的位置,便操縱著白虹落了下去。

這裏似乎是一座方圓不過十丈大小的小島,島上一片荒蕪,沒有任何生命存在。也許曾經有過什麽,在這濃郁的魔氣之下也只剩下遍地的黃沙。

小淑很自覺地爬出來,豎起耳朵認真辨別了一陣,終於給出了進入此處後的第一個好消息。

“近了,我已經能感覺到因緣之地的地氣了。”

林婉兒激動地問:“在哪邊在哪邊?”

小松鼠搖搖尾巴,指了指幾人的身後。

大家隨之轉身的同時,一道巨大的青色閃電橫貫整座天宇,從小淑所指的位置蔓延開來。而這籠罩四野,看似無窮無盡的魔域空間,竟被這閃電之威撕裂開來,露出了空間另一邊那澄碧的天際。

那短暫碎裂的空間裂縫中,一位鶴發童顏的道人側臉一閃而過。緊接著,激烈和混亂的能量便通過這狹小的縫隙湧進了這邊,攪動漫天魔氣飛揚,一時間飛沙走石,刮得聞夕結界的紫光都閃爍不定。

只有早就嚇得閉上眼,抱緊白虹脖子的小松鼠還在大喊:

“那邊,就是那邊,穹州島就在那邊!”

“那是另一個空間嗎?”林婉兒睜大眼睛往那邊看,“我們該怎麽過去?”

“應該不是,只是那個正在戰鬥的人力量過強,將這片空間震裂了。”

林婉兒大喊著問:“什麽人這麽強?”

【大乘期,對面至少是兩位大乘期的修士在戰鬥。】風聲太大,聞夕索性換成了傳音,【這片空間肯定有相連的部分,我們從那邊走。】

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但因為四周不知什麽時候會被四處激蕩的能量命中,幾人不敢再禦劍前進,只能將真氣凝聚在腳下,在聞夕的帶領下踏海浪而行。

【哎等等,大乘期?那正在戰鬥的,會是700年前紫華仙門的大乘期太上長老和魔域的極天宮宮主嗎?】

穹州是翻雲島上的一個鎮子,而翻雲島又是在700年前的大戰中被那兩個人打碎的。他們一路上進入的空間碎片都年份未知,既然對面就是穹州,這次進入的恰好是那一戰的時間點也說不定。

【多半是了。】

幾人沒走多遠,便停住了腳步。不是不想走,而是前方的空間已經被對面兩人戰鬥的餘波波及,布滿了處在爆發邊緣的能量。隔著聞夕這道岌岌可危的結界往前看,就連空間本身都如同疊加了海市蜃樓之景一般,變得虛實不定。

【這不是幻景,是不同空間被他們的力量強拉到一處導致的。】

那兩股力量不僅籠罩住了翻雲島全域,甚至延伸出數十海裏的距離。無數的靈氣與魔氣對撞,掀起巨浪,震碎蒼穹。這眼前發生的一切遠比他所想的要更激烈,更危險。

停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聞夕依舊沒有找到任何一條能夠安全通過的道路。然而正在戰鬥中的人,卻先一步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什麽人?”

隨著怒喝聲一起來的,是一道林婉兒那麽粗的閃電。只是這試探性的一擊,便直接擊破了聞夕的結界,讓他體內一陣氣血翻騰。

“前輩,我們是臨源城的修士!我們是來幫你的!”林婉兒立刻機智地大喊一聲。

“幫我?”一擊擊退了對面的滔天魔焰,風嘆之眼中的青色神光大盛,“不自量力。”

漫天雷鳴再次轟響,震散了魔氣,劈處了隱藏在裏面的黑袍人。那人渾身黑氣繚繞,眼瞳深紅而兇狠,面目猙獰可怖。此刻他正咧著嘴,如野獸般發出令人不快的嘶吼聲,看向風嘆之的目光仿佛看著一頓美餐,咧開的嘴中口水四溢。

風嘆之不為所動,繼續猛攻。

漫天飛舞的閃電中有一條再次落向了林婉兒這邊。她立刻拋出白虹,將雷電通過劍身導向一側。而聞夕自然是再一次展開了結界。可即便如此,散開的電弧還是不可避免地傷到了毫無防備的薛秭顏,炸裂了她右邊小臂的一半血肉。

“秭顏姐!”

面對林婉兒的關心,薛秭顏痛得淚水漣漣卻依舊搖搖頭,示意她自己能堅持。作為一個完全沒有用的累贅,她起碼不能在精神上再拖他們的後腿了。

“聞夕,我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了。”

他們就算待在外面,像剛才那樣外洩的能量還是會命中他們。

“小淑說穹州在那邊,說明那邊可能有空間通道能夠逃離這個空間碎片。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幹脆沖過去。”

聞夕當然也明白林婉兒說得對,但如今這個情況,根本就沒有他們能夠介入的空隙。不管怎麽走,都會一頭撞進那兩人戰鬥的中心區域,根本沒辦法活著走到空間通道。

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上方兩人的身影,見他們不斷對撞、分裂,再對撞,一眨眼的功夫就對招成百上千次,這樣的戰鬥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境界可以插手的。明明只同合體期差一個小境界,竟然讓他生出了一種束手無策感。

這就是……大乘期!

突然,那血魔宮的宮主也不知做了什麽,一時間魔氣大盛,裹夾著風嘆之朝著西邊的方位猛退了好幾裏。遍布整個空間的能量亂流終於露出了些許稀薄的空洞。

“我們走!”

聞夕立刻踏上白虹,載著林婉兒和薛秭顏禦劍而起,朝著那勉強還算穩固的空間沖了過去。

一進如亂流之中,只覺全身上下都被無形的重壓壓得喘不過氣,不光是經脈中的真氣超速減少,就連被重重保護的內臟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以薛秭顏高階修士的體質,在進入這裏後只堅持了兩個呼吸,便七竅流血暈了過去。此時全靠林婉兒攬著她,不然早就從劍上掉下去了。而林婉兒此時也已經堅持不住,全身滲血經脈皴裂,只能背靠著聞夕坐倒在劍上,僅憑著意志力堅持不昏過去。

這還僅僅是那兩人戰鬥的餘波籠罩的區域而已。

不是不擔心林婉兒,身後的狀況聞夕一清二楚,可他現在連讓神識多看林婉兒一下的時間都勻不出來。

那兩人的交戰中心已經西移了數裏,離他們所在之處至少有著一兩百裏的距離。一旦他們在這時候重新打回來,那迎接他們的將必然是連元神都被碾碎的下場。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快點逃離這個空間碎片,進入真正的翻雲島穹州鎮才行。

西邊的動靜依舊大得驚人,魔氣翻湧,電光四射。或許是意識到光靠雷電不夠撼動血魔宮宮主的防禦,精通五系術法的風嘆之驟然使出了冰天凍地的咒法。

冰寒的冷意隔著遙遠的距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過來,隔空凍住了腳下的白虹劍。但這冷意並沒有就此停歇,以劍身為基點開始向上,凍住了徹底失去意識的薛秭顏,讓死頂著不願閉眼的林婉兒也鍍上了一層白霜。

聞夕狠狠地一跺腳,將腳下的寒冰震碎。然而白虹那邊傳來的波動越來越弱,似乎是無法保住意識了。失去劍靈的配合,飛劍雖然不至於完全停下,但速度肯定會慢上不少。對於此時的他們來說,這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分界線。

在發現這一點後,聞夕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腕劃開,狠狠一剜,以血肉為媒,破開這精湛至極的寒冰之術。然而已被冰凍過的劍身已經受損嚴重,這般暴力破解頓時讓這上品靈器生出了無數裂痕,仿佛只要再受一次重擊便會徹底碎裂。

“白虹!”

【沒事,快走!】

聞夕一咬牙,第一次將自身所有真氣一口氣全部註入白虹劍身之中,剛剛開始慢下來的遁光驟然明亮,劍身顫抖著劃出了一道如閃電般的輝光。

眼看著空間通道的距離越來越近,聞夕拋開了降落可能帶來的問題,毫不減速地朝著那邊沖了過去。可就在即將進入通道的前一瞬,數道蒼青色的閃電橫跨了數百裏的距離,異常精準地命中了這蒼茫大地上唯一的一柄靈劍。

白虹連一聲慘叫的動靜都沒有,在空間通道的面前崩斷碎裂。林婉兒和薛秭顏被閃電正面劈中,身體頓時一片焦黑,氣息斷絕。來不及救援的聞夕抱住林婉兒冰冷的身體,一起墜入了通道之中。

“哼,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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